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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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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舞

在舞池跳舞的中間, 餘幼汐從擁擠熱烈的氣氛中脫身,尋找到club專門辟出的吸煙室,推開走廊藍紫色束燈照射著的骷髏塗鴉玻璃門, 纖巧地閃進屋裏。

身後保持適當距離的劉烽,看見旁邊的映燈標牌, 叫來club的服務生給了厚厚一沓小費, 讓他過去敲吸煙室的門,如果裏面有任何男人全都叫出來。

服務生眼神一楞, 摸了摸手裏的小費,答應說好。

吸煙室裏面除了餘幼汐以外, 還有一個留著狼尾短發的女孩,看著一個靠著墻邊的細瘦男生。

也許是因為餘幼汐一臉寡淡, 雪白膚色更是讓人看著涼涼的,猶如t酒杯中不著一滴酒液的那塊堅冰, 泛著透明刺骨的冷意。吸煙室裏的另外兩人借火, 偶爾交談一兩句, 卻都不和她說話。

她也毫不在乎, 微揚著頭,空泠泠的眼瞳出神地望著墻壁上的某一處, 一個人靜靜地吐出煙圈, 不急不躁地打發時間。

有的人可能天生就長著一張無欲無求的臉蛋, 就算眼影畫得深陷, 假睫毛貼的像小樹杈,紅唇塗得像洇過水霧的艷霞,總是會給人一種難以征服的冷漠感。

越是艷妝人越冷, 冷得是身上看似柔弱的破碎感,也成為她豎起來的一根根金屬釘刺。

餘幼汐坐在玻璃門旁邊的方形凳上, 胳膊懶懶地搭在旁邊的桌沿,將煙灰撣落在鋁制煙灰缸裏。

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推開,一個club工作制服打扮的男生,環視吸煙室一周,朝對面墻邊那個細瘦的男生說道:“這位先生,領班讓我來找您,說您今晚好運免單中獎了。”

細瘦的男生神情微楞,抓緊吸了口氣,滅了煙頭,跟著說話的服務生出了門,嘴裏還嘟囔著:“沒聽說你們家有抽獎活動啊……”

玻璃門在他身後掩上了。

餘幼汐漠不關心地支著手臂,繼續放空,任由細絲煙霧在指尖縈繞。

黎晏從外面露臺進來,經過走廊的時候,彈簧舞池裏已經沒有餘幼汐的身影。

他不悅地擡眸睇了劉烽一眼,劉烽略猶豫地指向走廊盡頭的吸煙室。

陶楚靜和苒苒還要玩一會兒,餘幼汐索性又點了支煙。

香煙在她手中的大多數時間,和她一般沈默安靜地自燃著,時間也便過得稍慢一些。吸煙室中的另一個女生已經在噴香水,準備出去了。

狼尾女孩臨出門前,瞥見旁邊翹著腿抽煙餘幼汐的鞋子,眸光一閃爍,擡眸笑看著她說道:“嗨,美女,你這雙高跟鞋很好看。”

餘幼汐聞言微微傾身,看了眼腳上的鞋子,淺笑:“大學畢業舞會買的。”

狼尾女孩神情惋惜:“這款當時出就是全球限量,現在更是絕版了,我找私家買手高價收二手都買不到。”

餘幼汐略顯驚訝:“啊?”她不解地望著高跟鞋,滿眼都是困惑。

這雙高跟鞋確實不算便宜,當時大學畢業舞會匆忙在街邊店買的,折合人民幣不到四千塊,是因為這家算是小眾品牌,所以全球限量這麽便宜嗎?

疑惑之間,狼尾女生已經拉開玻璃門走了出去。

吸煙室的位置在走廊盡頭轉角處,呈現直角邊的兩面走向,一面通向外面喧鬧的舞池,光怪陸離的熱鬧。一面應該是內部工作間等,因為人跡罕至,偶爾會有種漆黑詭異的靜謐感覺。

餘幼汐目光隨著出門的那個女生移動,然後就看見讓心內陡然一顫的男人。

黎晏站在吸煙室的玻璃門外,身後是昏暗的走廊。走廊光線暗淡,只有過於稀少的光亮。黑漆漆的像一層緩緩降落的厚重黑幕,幽深處仿佛藏著可以吞沒一切的饕餮怪物。

黎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看見他的一瞬間,餘幼汐還以為是煙霧導致的錯覺。

遠處流動閃爍的幽藍色光線,在他那張線條感清晰深刻的臉龐,像浮游的水生生物般倏而弋過,也將那份凜冽逼人的淩厲盛氣煥發出來。

從小到大,黎晏一直寵著她這個妹妹,但餘幼汐心裏對他還是有一絲懼怕。

探尋究竟大概是,在小輩間飛揚跋扈的黎家表哥,在黎晏面前也不由低眉順眼起來。那些在屬下面前頤指氣使的叔叔們,近乎卑躬屈膝地討好他。

犯渾到連自家老子的話都不聽的解樅樂,從來只聽他一個人的話。還有當初轉學到北津中學,一開始她被冷暴力排擠,造成這個原因自然是黎晏,最後解決到麻煩的人也是黎晏。

D.Horizon做了幾個不同風格的廳,靠近吸煙室這邊是Liveband風格。

玻璃門外透出幾聲抒情慵懶的搖滾樂隊男聲,他在唱一首英文歌,歌詞唱道:

We never learn, we been here before(我們從未從過去中吸取教訓)

Why are we always stuck and running from(為什麽我們依然被困在原地,無法逃離)

The bullets(無法逃離這槍林彈雨的險境)

The bullets(這槍林彈雨的險境)

……

餘幼汐一時怔怔地望著門外的黎晏,他面色冷然地站在玻璃門五六米外的走廊裏,黑暗中沈黑到發亮的一雙獵瞳定在她身上,眼神中的情緒覆雜到晦明難辨。

只有一種情緒可以明確,那就是燒盡萬物成灰的雷霆之怒。

露在羊毛衫外面的一截冷白細腕,瞬間起了雞皮疙瘩。餘幼汐後知後覺地想藏起手裏的細長煙身,卻是徒勞無功,她此時身處吸煙室中,做什麽都是欲蓋彌彰。

等到再次擡眸看向玻璃門外,黎晏已經走開了,纖薄瘦削的肩膀幾乎是瞬間放松地垮下來。

餘幼汐看向手指間快要燃燒殆盡的香煙,想起黎晏剛才凝視的眼神。

她好像就是他眼眸中燃燒的這支香煙,也不知是被他深深地看入了眼中,還是因為他的註視而一寸寸燃燒殆盡。

再也無法繼續坐下去,餘幼汐撚滅煙頭,伸出手臂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吸煙室的門。

黎晏真的不在了,門口轉角的那塊走廊空洞無物,仿佛他根本就沒出現在那裏。

走廊中傳來爆發的高亢男聲,如曠野上呼嘯而過的風,吹進人的心臟中,滲入骨髓裏,給予的是靈魂的慰藉,內心生出一種慌張又堅定的奇異感覺。

We don't talk enough

(我們有無盡之言)

We should open up

(那就盡情傾述吧)

Before it's all too much

(在我們再無法承受這一切之前)

(我們會得到什麽?)

(我們所擁有的)

(正是我們過去經歷過的)

Stop your crying baby(不要再哭了寶貝)

It’s a sign of the times(是時候了)

We gotta get away(我們必須逃離這一切)

We gotta get away

……

從吸煙室出來的餘幼汐已經全無興致,整個人仿佛被抽掉了半個魂魄,任由陶楚靜和苒苒講的趣事多好笑,都再也聽不進耳中,只能勉強地扯出一抹笑靨敷衍。

心裏還是不太相信,黎晏會這麽輕松地放過她?

黎晏不可能這麽輕松地放過她。

餘幼汐一行人剛走出中心廳外,一直守候在走廊裏的劉烽走上前,恭敬地半鞠躬喊道:“餘小姐。”身形一擋,不想讓她擅自離開的意思。

陶楚靜和苒苒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景象。

餘幼汐微笑安撫道:“沒事,我哥讓他在等我。”說完又轉身沖劉烽說道:“你和我哥說,我今晚要和朋友們回去。”

“餘小姐,家裏已經讓沈叔開車來接您了。”

餘幼汐心裏明白,黎晏倒不至於將她到club玩和抽煙這種小事,特意告訴長輩們。但是這句話暗示意味明顯,沈叔是長輩的人,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回黎家,帶著旁人聽不出的強迫之意。

餘幼汐無聲地嘆了口氣,點了點頭,說:“好吧。”

出了D.Horizon的門口,沈叔已經站在黎祎堯標志性的那輛幻影車旁,而隔了十幾米外的路旁,黎晏和解樅樂正站在路邊車旁講話。

不,準確說是在吞雲吐霧。

猩紅橙焰在骨節分明的指間灼燒,解樅樂不知道在和他講什麽渾事,黎晏似乎在嗤笑他,然後慢吞吞地吐了口煙。眉梢眼尾都是慵冷笑意,絲毫不見之前看見她時的盛怒,一副狂妄恣肆的紈絝子弟模樣。

餘幼汐心生膽怯地放慢腳步,轉身想要去找陶楚靜和苒苒她倆,剛一轉身就看見身後的劉烽。

餘幼汐索性問劉烽:“黎晏他為什麽要讓沈叔來接我?”

“小解先生要搭小黎總的車,所以他沒法送您,便打電話讓沈叔過來接您回家。”劉烽將黎晏交代的說辭說出口。

“我不需要他送我。”

“小黎總說您喝了酒,獨自回家不安全。”

“我沒醉很安全。”

“餘小姐,沈叔在等您。”

……

餘幼汐沒辦法繼續和劉烽周旋,而且和他說也沒有用,只好走向那輛幻影。沈叔已經提前幫她開好門,她說了聲謝謝,坐進去的時候,聽見劉烽和沈叔交代黎晏的話。

“小黎總今晚不t回黎家,所以麻煩沈叔把餘小姐安全送到家。”

“好的,別墅那邊嚴姐剛才也打電話叮囑我了。”

餘幼汐聽見這番對話,懸著的一顆心才徐徐落地。

她們在club玩到很晚,等到了黎家已經過了夜裏11點半,沈叔將車子從側面駛入地下車庫,餘幼汐特意看了別墅二三層的窗戶,此時全都關著燈。

雖然算不上什麽事,但她還是心虛,長輩們不喜歡他們去夜店和抽煙。

黎晏沒告狀。

餘幼汐惴惴不安了大半個晚上,一顆心總算徹底安穩下來,也沒有了警惕心。

車子停在地下車庫外面的門口,餘幼汐和他道謝今晚接她回來,沈叔慈祥地說應該做的。

餘幼汐神色輕松地下車,剛摔上車門,就看見車庫門口頎長凜冽的身影,她一恍神被嚇得不禁輕捂著胸口。

黎晏正好整以暇地守株待兔,見她像只受驚的兔子,歪著身失笑地望著她,薄唇微動卻是對收車的沈叔說道:“沈叔辛苦了,您先上去休息。”

沈叔半躬點頭說好,車庫門口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
餘幼汐見黎晏神情並無異常,這才平定下心緒,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:“哥,你嚇死我了。”

說著轉身繞過地下車庫,從旁邊的小徑,準備走到餐廳那邊的側門進屋。

才走了兩步,忽然趕緊手腕驟地一痛,被身後人緊緊扣住了。

餘幼汐下意識轉身看,身體像失去了控制一般,等到意識反應過來,肩膀已經被男人強健有力的手臂按在了餐廳外的花崗巖墻壁上,堅硬冰冷,泛著重重的痛感。

夜風料峭的深夜,空氣中翻騰起灼熱的溫度,周遭被怒浪點燃。

餘幼汐面色驚恐地看向身前緊扣著自己的男人。輪廓深刻硬朗,居高臨下地垂眼俯視著她,如暗夜中兇惡動物充滿著危險的侵略性,令她完全忘了身後的冰冷和傳來的痛感。

黎晏沈聲壓抑著怒氣,聲音喑啞道:“別他媽叫我哥,誰是你哥?”

餘幼汐被箍在墻壁和黎晏之間,失去了自主的行動力,她秀眉擰成了結,反抗掙紮地說道:“哥,你松手……”

“我說了,我不是你哥。”

黎晏毫無松手的想法,眸底泛著比冬夜更冷的寒意,一字一句厲聲說道。

餘幼汐仰頭看了他片刻,忍住想要洶湧的眼淚,妥協地說道:“黎晏,你松手放開我。”

就知道黎晏不知道輕易放過她。

這次,黎晏總算松開了手。餘幼汐轉身就要邁步走,再次被他叫住。

“站住。”

餘幼汐在心裏告訴自己,這是今晚最後一次聽他的話,她停住腳步。

“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?”

“和你無關。”

第一次不聽話。

黎晏也沒想到她這麽不配合,垂眸低低地笑了聲。

“你在紐約也是這樣?每天和朋友去泡吧蹦迪?”

“怎麽了?”

第二次不聽話。

黎晏氣定神閑地點了點頭,尾音中勾著淡淡的笑音,卻如冷峭冰霜:“很喜歡穿成這樣和男人跳舞?”

餘幼汐梗著雪頸,頂著黎晏的怒氣和他嗆聲:“對啊,我很喜歡。”

說完還欣賞地看了眼自己今天的穿搭,衣服是她自己搭的,妝容是苒苒化的。

第三次不聽話。

黎晏輕呵了聲,放浪地挑了下眼梢,長臂一揮從側面攬過餘幼汐的腰,霸道到有些流氓地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裏,讓她纖瘦的身體貼近他偉岸的身軀。

近到餘幼汐聞到他衣襟裏幽淡的廣藿香氣,近到她的鼻尖撞上了他冷硬的胸膛。

接著黎晏俯身壓低聲音,蠱惑般命令道:“好啊,那你現在和我跳。”

熱氣頻頻拂耳,餘幼汐被燙得耳後肌膚通紅,心裏開始亂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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